时间碾碎万物

垃圾桶

写点初中小张,只有小张。

有点丧。




——丧丧的分割线——




张楚岚的初中离孤儿院算近的,每天放学穿过马路,再沿着西边走五百米,穿过两条巷子,就能看到隐在几栋筒子楼后的旧铁门。


有几个孩子跟他一样,也是从这里出来的,也跟张楚岚一所学校,但他们不爱跟他一道走。


因为会被孤立。


孤儿院的孩子,都孤惯了,好不容易进了学校,有了朋友,没人想再经历那种被抛弃的感觉。


没人想。


张楚岚懂,所以他不怪他们,不怪曾经一个院里喝汤吃饭的小孩忽然疏远自己,也不怪他们将自己在院里的一些事情当成稳固新朋友的谈资轻易地说了出去。


说到底,人都是为了自己活着的,想要不被当成异类,同仇敌忾是一种能很快融入团体的方法。


况且跟他一块走,不止会被孤立,搞不好还会被打,自己好歹小时候被老爹揍习惯了,皮糙肉厚的,孤儿院那些小孩什么都没练过,那群混混下手没个轻重,万一真打残了可能一生都得毁这了,院里经费本来就不够,大概连给这些小孩治病的钱都没有。


所以,就这样就挺好。


他看着眼前拦住自己的几个混混,余光瞥见远处慌忙离去的同院小孩,以及再拐两步就能隐约看见院门右边摆着的大垃圾桶。


他想起来院长每天都会象征性地安排小孩值日,做些简单的清洁和卫生,算起来,今天好像是轮到自己,负责清倒住所的垃圾。


直到一个混混站到他面前,遮挡住所有视线,一口唾沫吐到脸上,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就是个垃圾桶。


于是,他就像世界上所有垃圾桶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平静地接受着这群人毫无理由又莫名其妙的敌意,拳头揍过来时,张楚岚甚至不需要像从前那样竭力克制着身体本能出手的冲动来挨这些人的揍。


习惯真的是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张楚岚想,无论是一个人生活,还是被同学孤立欺负。


时间一长,都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以前挨打时张楚岚也试过跑,但后来发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无非是变着路线从学校的铁门里跑进孤儿院的铁门,就跟一只宠物鸟从一个笼子想方设法跑回另一个笼子那样,光听着就很是可笑。


只要他在笼子里,就永远逃不脱那些视线和欺辱,毕竟能让人感到不适的,除了拳头,还有很多。


课桌上被不断涂抹的脏话,交上去但是却被偷偷撕掉的作业本,从办公室回来发现被丢进厕所的书包……


他过去从来不知道,原来小孩间的恶意可以这么“花样百出”,招招不带重样儿。


有意思吗?


很快,几个混混吐完口水又将他围住推到地上泄愤般殴打起来。


大概可能真的有意思。


张楚岚腹部挨了几脚,痛得冷汗直流,地上的灰尘不断被鞋子带起来扫进眼眶,直到张楚岚觉得四肢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了,那些人才心满意足地收手离开。


他的书包在一片混乱中被翻了个底朝天,张楚岚在一堆书本卷子中蜷着身子疼得站起不来,他侧着脑袋,朝孤儿院里的位置望了两眼,发现只是过了这么一小会,刚刚那个垃圾桶就已经堆满了垃圾,有几个袋子没系牢固,里面混杂的残羹菜汁漏了出来,哗啦啦顺着桶身往下流。


各种味道搅成一股,如同被戳破的脓包,泛着令人恶心的腥臭,顺着空气远远地传过来。


张楚岚没忍住,捂着肚子干呕起来。


要不就……就这么躺下去吧,张楚岚吐完闭上眼睛默默地想,他不想回到笼子里去了,也不想再应付这些人,不想一次次爬起来捡书包。


什么都不想做了。


爷爷说得对,人人都喜欢排除异己,没人喜欢跟自己太不一样的人,但他已经是异类了。


他已经是了,就算再怎么去装去迎合,也成为不了正常人,他就是谁都能踩一脚的垃圾桶,不,垃圾,他就是垃圾。


就像冬天融掉的脏雪,喝空掉的啤酒瓶,坟头烧成灰的纸烬,永远活不过来的人,尸体,骨灰,墓碑。


他就跟那些东西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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